名髡发汉子举起火把比划着,猫着腰,在好几名盾牌手的掩护下,正兵分两路,朝着此间缓步前进。
虽说这座院落也是传统的土木结构,在缺乏火油或者大批草料助燃的前提下,想要纵火,高原人依然不得不采取近距离点燃的方式。
看书喇这意味着他们不得不直面布雷沃的羽箭。
“箭还剩大半壶,可射箭的力气,顶多就剩下次了。”闻言,瘦高中年人连忙低头望去,布雷沃微微颤抖的肩背与胳膊、略略发青的骨节,证实其所言不虚。
“唉,命中注定啊。”瘦高中年人顿时心中一惨,长叹道:“若不是你,我们早就死在乱刀之下,哪能撑到现在?”岁数最大的他环顾一下四周,屋子里还有八九名或坐或躺、浑身浴血的男人,这已是整个税监仅存的生还者了,于是他平静地说道:“诸位,布雷沃力尽之时,便是我等殉国的时候。能与诸位同僚战死于此处,是我卡姆今生的荣幸。”
“卡姆大哥客气了。”
“能与大家同生共死,也是小弟一生的荣耀。”
“唉,命运多舛啊!我还没成亲呢。”
“屁!别说的那么委屈,还不是你终日流连青楼造成的?”
“咳咳,身为税吏,本是老死案牍的命,谁想竟能战死沙场、为国捐躯,此生幸甚!此生幸甚!”
“到时候,还请瓦力尔给我个痛快。我可不想变成烤猪,更不想落到异族的手里。”众人或是呼吸急促、或是软弱无力的回答道,个别还有闲心拌嘴,边咳嗽边回应的那位青年,则是四下摸索着寻找自己随身的佩剑,貌似准备做最后的一搏,哪怕身受重伤的他,连站都站不起来......
“我还没死,你们急着哭丧干什么!”布雷沃咬着牙,一直紧盯着敌人动向的他,腰背猛一发力,扳指一松,随即从撒袋里头抽出另一支箭,开弓、搭箭一气呵成,又是一箭飞快射出。
弓弦急速抖动,一连两根火把落地,试图纵火的大蕃国勇士,一个应声而倒,另一个却捂着喉咙、哀嚎着在地上打起了滚。
咽喉要害中箭,却又没完全切断气管,使得此人极为痛苦,来回剧烈翻滚的身躯、凄厉的高声惨叫,在黑夜里彷如鬼哭般渗人。
头戴金色发箍的壮汉却是欣喜若狂,猛地一挥弯刀,爆喝道:“哈哈!里面的龟孙子没力气了,准头不行了!”
“都给我上!给我杀光他们!”他身旁的矮壮光头,狞笑一声,
“咔啦咔啦”活动起了手腕,手持的短柄大斧闪出道道寒光,他一边走,一边露出满是残忍意味的笑容,高叫道:“都听着!留着射箭的别杀,老子要生剜了他的头盖骨,做成酒碗!”数十名髡发汉子呼啸着,争先恐后扑了上前,粗重的铁锤、雪亮的刀光、发红的双眼,映衬着高原人更加狰狞与嗜血的面目,死亡的气息,瞬间笼罩住屋子里头的每一个人。
失去弩箭的防御之后,砖砌的墙壁,如同纸糊一般的脆弱。最后的时刻,终于到了。
卡姆惨然一笑,嘴角哆嗦着,双臂同时用力,剑尖再一次,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朝着上方举起,摆出了标准的
“起手式”;布雷沃早在控弦的五指失去知觉之后,便轻叹着抛下了长弓,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剑,臂力、指力双双告罄的结果,便是利剑变得格外沉重,不双手同握剑柄,或许连长剑都无法拿稳;瓦力尔则是扬眉吐气,
“嘿”了一声,淡青色的木系斗气浮现在剑刃上面,可惜仅仅闪了两闪,还没来得及凝实便已消散,无声无息得犹如直面寒风的蜡烛......脚步轻响,又有两名税吏拿着兵器,与他们并肩站到了一起,尽管他们光是站着,就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。
那些只剩手臂还能勉强动弹的税吏,则默默握紧了佩剑或者匕首,做好了随时自刎的准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