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又重新聚拢。
在头颅形状的黑雾之中,若是仔细看,好像还有更深浓的黑,依稀形成了眼睛和嘴巴等五官——与其他外形惊悚恶心的堕落种不同,它第一眼看上去并不吓人,甚至有一种黑渊般的引诱力:就像当人踩在悬崖边缘时,明知道一脚迈出去的结局,却仍然恐惧于自己会真的受不住吸引而一脚迈出去。
随着看它的时间越长,这引力似乎就越强。黑雾游散凝聚之际,仿佛具有某种形式或意义,稍不留神,连心神都要无限跌落进去一般;林三酒就盯着它看得有点久了,多亏了意老师的一声提醒,才猛然一惊回过了神——她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走近了玻璃管。
她总觉得这个黑雾形成的堕落种,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眼熟。
相比之下,右边就是一个典型的堕落种了,模样丝毫不意外地令人作呕——假如把好几十个人类身体都折断,层层叠叠、一圈一圈地紧紧缠起来,最后缠成巨大一坨肢体交缠的肉色人球,就是这个堕落种的肖像了。
从一条腿和一条胳膊之间紧窄的空隙里,钻出来了一颗人头,或者说,人头之一。它是最接近林三酒的了,其他的几个人头夹在肚皮、生殖·器和肉球的更深处;人肉球将整个玻璃管都挤得满满当当,几乎看不见一丝空地了。
林三酒决定先从这一个人肉球开始。
那颗脑袋属于一个中年女人,粗糙的卷发贴在她的脑门上,头发末梢融进了附近的大腿皮肤里——从脑袋和大腿的肤色来看,明显不是同一个人。人脸紧压在玻璃上,看上去神情冷漠、呆若木鸡,在林三酒把问题重复了好几次之后,她也没有得到任何反应。
“它都听不懂人话了吗?”导游小姐抱怨道。
扁老鼠一动不动地坐在几步远的展厅口,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一次次失败的尝试。
林三酒突然使劲敲了几下玻璃——那张人脸微微一颤,似乎受了一惊,然而神色却没有多大变化,只是眼珠滚到了眼角深处,瞥了一眼林三酒,又转了回去,恢复了刚才无动于衷的麻木模样。
“或许只是这一个听不懂,我试试其他人头。”林三酒一边说,一边绕到了玻璃管后方。
在她找到下一个问话的人头时,却先发现了介绍这个堕落种的标牌。在工作人员将展台搬入这一层大厅的时候,似乎没有刻意要求方向;这一排玻璃管上,冲哪个方向的介绍牌都有——人肉球和那黑雾的介绍牌,就恰好都在背面。
“两个介绍都看看,”意老师冷不丁地说。
反正也不花多少时间……林三酒朝介绍牌低下头,还没忘朝导游小姐喊了一声:“你注意点地上那男人,别让那堕落种碰他。”
这是对扁老鼠的警告;假如导游小姐体内真的是一个堕落种,也是对它的警告。
人肉球的介绍牌上信息十分详细,显然进化者对它的了解很深了。
“名称人黏,”林三酒一边看,一边轻声读道:“一种出现在‘蜷曲折叠’世界的堕落种。这种由数个人体组成的堕落种,具有远超外表的灵活度和韧性;它可以将自己铺展成一层塑料布那么薄的肉皮,遍布在地板、天花板或墙壁上,这也是它常见的狩猎手段之一。它可以不断将新的受害者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,从这个角度而言,人黏是没有最大尺寸的……”
“恶心死了,”导游小姐在远处喃喃地说。
“啊,有了,占据主导地位的人头,”林三酒跳了几行,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,“被侵吞入身体的其他人头,平常都只有装饰性……什么鬼品味,拿人头来装饰?……主导地位的人头,往往藏在肉球中的最深处,轻易不会——得了,我他妈见不到主导人头有什么用。”
一想到这人肉球浪费了她宝贵的半分钟,林三酒就想踢这个装着人黏的玻璃管一脚。